【罗戴厄】枪炮与玫瑰（上）
枪炮与玫瑰（上）
CP：罗戴厄
Warning：1.dbq，本来想搞完再发然后发现自己可能搞不完(划掉)太长了，就分成上下了，10K+,大家耐心看吧23333(更新，再次对不起大家！我发现文里少了09-10这段票堆开假→_→房，已经补上，所以希望大噶重新再看一遍😭😭😭😭)
2.算是七夕……贺文?故事都是我瞎编的，OOC算我的，请不要在意。
3.不是太太，更不是神仙，这么喊我我受之有愧，真的憋这么喊23333，称呼的话，饼老师饼哥饼总饼XX或者A饼，挑你喜欢的就行。dbq，我不是人我想当魔鬼。忘了cue一个小可爱，我现在补cue @咕噜
4.性感饼老师，在线求评论233(话说你们评论都要写得这么好吗?我基本上都没法接了。)
5.希望你们能继续喜欢票哥和堆哥，打（*）表示后面有注，友情提醒注释一定要看。
前提：当尤文图斯遇上阿森纳。
00
29岁了。
恍惚间，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觉得自己重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夏天——带着不消的雄心，少年吻过海石嶙峋的岛屿，搭上晃晃悠悠的乡间巴士，来到里斯本。
球队安排的住处里墙纸旧得发黄，训练结束后，他会闷声扎进床垫中，看未干的头发洇出的水汽，想着故乡，也想着未来。
01
生日派对上，马塞洛从觥筹交错中半道杀出来，一手抓着面粉一手拿着鸡蛋，嚷嚷着这是巴西传统，企图将两样东西一齐往克里斯头上甩，拉莫斯还颇为见义勇为地帮忙扯住他的胳膊。要不是皇马的当家球星最后灵活而大力地挣脱开西班牙后卫的禁锢，那个惨不忍睹的新鲜造型怕不是会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02
生日派对后的第二天，派对的主角套上外衣，趁着天光微启，准备从酒店的后门偷溜回去，估摸着这个点记者营业是不可能营业的了，克里斯才大咧咧地走上马德里的街头。
夜里下过雨，一脚踩下去都是泞巴的水洼。
冬日的马德里是难得的萧索:凛冽的风将枯叶扫落至地面，寒意攀上克里斯的脸，候鸟时不时在薄暮中划开一声嘲哳，天桥底下蜷缩着流浪的背影。
当罗纳尔多提手拧开门把的刹那，他惊奇地发现自家的栅栏下斜躺着一束花——玫瑰混迹在紫蓝色的薰衣草里，用月桂的枝条缠成一束，这是什么讨女孩子欢心的新把戏？七号前锋拾起这束花在眼前摇了摇，暗自嘲笑想出这个把戏的男孩皱得可以，姑娘显然没能领会小伙的心意，匆匆地砸下花束宛如撇下一堆垃圾，上面还有因雨天而裹上的泥。
葡萄牙前锋思来想去，终究是将花束摆至街角尘蒙的橘树下。
03
与老教授分别后的枪手成绩不俗，第二个赛季就硬晃晃地闯进欧冠十六强，如鹰隼般呼啸地俯瞰着冠军的奖杯。
酋长球场雀跃成一片动魄又惊心的红——克里斯莫名地想起五年前生日夜时遇见的那束玫瑰。
久别重逢下横陈的你死我活，就像在风中拥抱的尘埃。
球员通道内，梅苏特-厄齐尔正倚在墙上和赫迪拉聊得起劲，克里斯看着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长枪短炮，摸摸鼻尖，他稍稍有点不知如何自处。
你觉得尤文图斯会赢吗？一位球童拉起梅苏特的手晃了晃，带着跳脱的稚气插进谈话里。
不，宝贝儿，我们才会是赢的那一个。德国人闻言倾身揉了一把小姑娘金黄色的头发，宠溺地朝女孩眨着眼。
可是他们有罗纳尔多。
那你们有我呀——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希望梅苏特也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不是入场时混蛋地撞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来一句“WELCOME TO MY CITY.”——掷地有声里携着万马千军。
北伦敦喑哑的天气和喧嚣的人群之下，枪手的标志像溅在草地上的血迹般唿地展开。
04
马德里没有这样的天气，却是如出一辙的沸反盈天。
“梅苏特-厄齐尔。”杯赛后，皇马新援在归队的第一次合练中露面，自我介绍里混着腼腆，眼神却让人难以忘怀——带着少年时代独有的夹风带雪般的傲气，粲然得像只斑斓的虎。队长卡西利亚斯带头鼓掌作为欢迎，七号前锋一边鼓着掌一边挑开眉:直觉告诉他，他会喜欢和这个男孩一起踢球的。
事实也诚然如此。
梅苏特-厄齐尔能在场上掀起惊涛骇浪，他则是循着血腥味乘风而至的海盗，准备随时给予对手正中红心的枭首一击。
“你这场的跑动太少了。”
“放屁，我至少跑了九公里。”
“最多八公里，别吹了，梅斯。”
对阵塞维利亚的赛后，皇马队内的王牌和新晋王牌展开了一场就跑动距离长短的辩论，高标准严要求碰上死鸭子嘴硬，战况随着波及范围的扩大而愈发激烈。
“……”
哈维-阿隆索手里正拿着那叠数据，西甲前二的射手和西甲顶级的中场登时抬眼双双盯住他，企图把他也拉进混战。二十三号跑动那栏的数据下写着一个扎眼的八点一，西班牙后腰琢磨了两秒，审时度势之下手比脑快，赶忙将统计表塞回给主教练——这是一道不能胡说的送命题。
05
场间奏响的Champions League擂起了克里斯心中的战鼓，他和梅斯上次在绿茵场上相遇还是2014年的世界杯，面对所向睥睨的日耳曼战车，他拖着一条伤腿，想要力挽狂澜。
结果不言而喻。
破碎的荣光掺进泛酸的胃液，他输得一无所有，狼狈地看着厄齐尔在六十分钟的时候被换下场，灰头土脸的不甘中升腾起一丝苦笑——这家伙今天连七公里都没有跑到。
06
年轻时的厄齐尔穿着皇马的白色球衣在球场上跑动，像极了海里的一片帆，被青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现在的厄齐尔则是一把南征北战多时的利剑，汲汲地悬于众人的头顶。阿森纳利用高位逼抢将战火引至尤文图斯的半场，中场密集的压迫和流畅的传切之下，枪手的十号伺机而动，在瞬息万变的球场上用手术刀般精准的传球屡次重创尤文的防线，四两拨千斤的烈焰里生出冲天的摧城拔寨——再一次，梅苏特-厄齐尔断下球后，带着球袭向前场。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立刻反身追了回去，他知道对面的十号会带着球怎么走，先闪过右路扑上来的后卫，再朝左侧虚晃一枪横敲给队友，接着拉起攻击线，向前推进，然后回撤接球——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随着厄齐尔的突破离球门越来越近，门将早已做好扑救的准备。但是，先他一步的是世界第一第二第三好的足球先生——克里斯天降般地铲走了那颗足球，接踵而至的惯性让他不得不侧身倒向草皮。皮球弹到了赶来的奥巴梅杨的护腿板上，阿森纳前锋提脚将球抽射进门——厄齐尔身后枪手的旗帜飘扬，球迷的欢呼宛如炮火的轰鸣在克里斯耳边炸响。
梅苏特和队友们围在一起庆祝，尤文的七号前锋看着那人紧紧地攥住同伴们的衣角，开始又蹦又跳，眼角眉梢中都闪烁着进球的喜悦，他的心就好像被灌了杯满当的柠檬水——他和梅苏特之间，究竟错过了多少时光？
07
穆里尼奥的足球哲学里百分之百地不包括在训练和更衣室中拥有除了西语和英语外第三种语言的使用权。西语葡语一条街，再加上呆在英格兰的那六年，克里斯对主教练的规定不置可否，话说，谁会在意这种没头没脑的龟毛条例？
还真有。
初来乍到的德国中场因多次在主教练眼皮子底下飙德语而遭到口头警告，不卑不亢地据理力争却总是铩羽而归，附赠主教练善意的万米加练套餐。
“梅斯，你又在更衣室里说德语。”
“我那是发音不标准的西语。”
那时侯的克里斯仍是一副没长大的顽劣模样，对熟络的队友们总爱起一些蔫坏的点子，比如，他会揪住梅苏特屡教不改的小辫子，上纲又上线地扬言要告知主教练，说德国人在皇马内部搞不团结。
“你要是多给我传球，我就不告诉他了。”
葡萄牙前锋自认梅苏特和他是绿茵场上不可多得的天作之合，直到回看比赛录像时才发觉，二十三号顶尖水准的技术让他和同他一齐踢球的人，大抵都当得起这句赞美。所以，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在笑闹里藏进了私心，自己的进球也罢，梅苏特的传球也罢，他盲目而固执地想要全部的第一。
“我个人建议你现在去队医那里做个彻底的脑部CT比去检查听力要靠谱。”
厄齐尔是兜着的温吞性子，但这不代表他能任人恣意地揉扁搓圆而不反抗，谁都会有被逼急眼的时候。克里斯不着调的话显然触及了德国人的雷区，二十三号大力地甩上柜门和头也不回的离开让更衣室气氛急转直下，所有人开始不知所措地眼观面面观心：克里斯智商掉线的作妖常有，向来好脾气的土耳其裔被惹毛发怒不常有——一场壮烈的鸡飞狗跳似乎是在所难免。
“我拉莫斯劝你谨言慎行啊，弟弟。”皇马四号勾上克里斯的脖子，给他分析起逼人的形势：“你快去给人道个歉吧，赫迪拉那个护犊子的要是知道你干的这破事，相信我，就算社会他脸哥想来套组合拳把你揍成夺冠庆典上的烟花，我们也是不会拦着的。”
可道歉也要讲究基本法呀，梅苏特-厄齐尔现在压根就懒得搭理他。赛场上，他们之间依旧是如有神助般的默契，但私底下，却以德国人单方面的冷战滋长起了隔阂。
联赛一轮轮地过去，克里斯始终找不到正儿八经地向梅苏特表示歉意的机会，转眼间，他又被金球奖的评选占去注意力——这时候，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都能被记者们添油加醋地给掰成牛鬼蛇神。
“换成我是评委，肯定投你第一，虽然你平时嘚瑟又臭屁，但好在你业务能力过硬，梅西，不存在的。”队友们明里暗里为他打气，卡西更是操起老妈子的心，起早贪黑地投身于建设他的思想防线，让罗纳尔多觉得，在这狗逼的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也就皇马的队友们破天荒地透着点温暖，即使是夹枪带棍的那种。
“一起踢这么些年的球了，不整那花里胡哨的场面话，我从这里觉得你是第一。”本泽马原本是背对他在整理自己的衣柜，当说到‘这里’时，法国人转过身来锤了锤自己的左胸口，带着浪漫的真心，“你说是吧？梅斯。”
“我选梅西。”被点到名的二十三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头不抬眼不眨地说道，接着理直气壮地抓过水杯，往自己嘴里灌了口水。
率先发难的是拉莫斯，他冲上前去一把揉开德国人刚理好的发型，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和隔壁的关系是表面上互相称赞对方了不起了不起，实际上干他丫的隔壁越惨我越浪，豪门对垒你可不能站错队、扰乱军心啊。
“因为我要搞内部不团结。”不得不说，梅苏特呛人时一针见血的狠厉劲是漂亮的。拉莫斯被噎得无话可说，转过头来瞪着克里斯的眼睛里闪过杀意——你两还没和好？！
最后，连铁直的主教练都瞧出了些许端倪，训练中特意将他两分到一组。德国中场迫于穆里尼奥的威压，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和他开始进行拉伸训练。
天空飘着大朵的白云，澈澄的阳光打在训练场的草皮上，鸟语啾唧，风也停驻，仿佛这儿下过一场黄金的雨。克里斯压住梅苏特的腿，影子盖上那人的胸膛。厄齐尔的额间因训练沁出细密的汗，眼神亮得像是森林里撞开树根石棱的溪涧在闪光。
“对不起。”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差点忘了，自己也曾同梅苏特-厄齐尔一样，飘扬过海，在人生地不熟里摸爬滚打，在混沌不清的现实中谋划着徒手戳破天光。初到曼联时，不通的言语在他的心底筑起孤寂的万丈囚楼，而偶尔能搜到的含着粗粝噪音的葡语频道是他仅有的盔甲。他拼了命地训练，只为了让那征服世界的梦想能够生根发芽——毕竟，足球不会说谎。
克里斯必须认真地为那个糟糕的玩笑道歉。
梅苏特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训练。
七号前锋直愣愣地面对着德国人的无动于衷。半晌，等不到答复的九千万先生只好摇了摇那人的腿。
“我不会把票投给梅西。”
从二十三号斜开的视线和瓮声瓮气的话里，克里斯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皇马核心随即举起双手，像进球后般地开始欢呼，迪玛利亚说克里斯裂开嘴笑得像块发酵坏了的乳酪面包，他才不管这些。训练结束时，他一把将厄齐尔揽到怀里，四厘米的身高差让德国中场的鬓角蹭上克里斯的脸——“我知道，你不会的。”
08
直到现在，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也没搞清楚，当时到底是仗着什么样的自信，一口咬定德国人会毫无顾忌地偏向自己。就好比如今，他双手撑地，坐在酋长球场的草皮上看着梅苏特-厄齐尔被一群人熙熙攘攘地拥在中心，浑身沾满碎屑却十分努定：枪手的十号会比他的队友们更快一步地走来将他拉起。
梅苏特打趣他已经老到要靠别人的帮助才能站得起身了，不如快点退役。
只消一句好久不见，克里斯便成功地将土耳其裔所有的伶牙俐齿给堵了回去。
09
厄齐尔转会阿森纳之后，他们其实见过面的。2016年的休赛期，在希腊。
碧树蓝天，沙滩海鸥贝壳，街头巷尾散漫着擅弓箭的阿波罗和灰眼睛的雅典娜的传说，由葡萄藤和橄榄树扑棱地支起整座国家。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碰上梅苏特-厄齐尔的时候，后者正戴着墨镜，衣襟大敞地嗦着半拉椰子，在下午才张罗开的集市中，为一份腌黄瓜和小贩讨价还价。
皇马球星特意用黑色的鸭舌帽盖住大半张脸，可德国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们并排在游人稀少的沿海长廊上。老友重逢倒是谁也没起话头，围在他们身边的只有时不时磕到一块儿又分开的肩膀、浪涛冲击的岩石和跃出海面又坠回海底的鱼群。
转眼间，紫红色的晚霞便浸润了天檐，两人伴着悠悠归港的渔船调转方向，回到街角的广场上。
天幕缓缓垂下。
克里斯和梅苏特钻进广场一头的小天文台里，透过望远镜看了会儿半弯的月亮。
而广场的另一头，一个女孩儿正扣着吉他，指尖拨弄瑟瑟的琴弦演奏出不灭的长夏。克里斯熟门熟路地揽过厄齐尔的肩，跟着拍子晃起脑袋：“梅斯，为什么小年轻们能唱那么多的梦和远方？”——每一种都色彩昭彰。
“因为他们还没经历过天暗，还有勇敢和莽撞。”——还能够怀着赤忱去乘风破浪，去寻找充满鲜花的灿烂，哪怕一去不还。
克里斯突然开始笑得牙不露脸，因为他撇过脸撞上梅苏特的视线，惊喜地发现土耳其裔眼中沉着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夜色下，他和梅苏特-厄齐尔一起，举起万千的星斗，敬这份纯粹美丽的青春坦荡。
10
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克里斯想，他们或许能在广场上呆得再久一些。
雨珠越发凶猛地砸下，葡萄牙前锋见势不妙，立刻脱了外套罩在两人身上;梅苏特-厄齐尔则当机立断地扯过他的手腕，夺路向前。
顷刻间，大雨随风而至，天空和陆地被连成一条灰褐色的线。
“都这样了你还要脸！”
“难道你想看我们像两个傻逼一样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吗！！”
他们最终逃进一家民宿，梅苏特在柜台前甩下他兄弟的ID，克里斯从裤兜里摸出银行卡，两人配合默契地迅速办理完登记手续。
进门插上房卡后，克里斯就被厄齐尔推往浴室，他斜着把外套的大部分拢在德国人的头顶，自己倒淋成一副失恋了的见鬼模样。
祸不单行。
当克里斯拧开热水阀冲洗到一半的时候，一道豁烈的雷从天而降，切断了这片街区所有的电力供给——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不带这么乱来的。
“克里斯？”
梅苏特用手机打着电筒冲进来的瞬间，克里斯的眼睛差点没被闪瞎。可他还有空拉起浴帘:“IM OK！”反应敏捷说的是他，但脸上火烧一样的羞怯和心慌就不是他了。
德国中场听罢，松口气般地怂怂肩，拿过洗漱台上的一次性水杯架起手机，将灯光对准他的方向。梅苏特拧开条毛巾开始擦起自己的头发，边走出浴室边催促道：“罗纳尔多先生，请你快点。”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发誓自己是速战速决。他裹上浴袍快步地走出卫生间，拎着手机准备将它还给厄齐尔。
而那人现在正光着膀子坐在敞开的落地窗前，隔着阳台看雨夜的天空是如何翻涌出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他还随手抛给克里斯个苹果，说是店家因为停电而送的歉礼。罗纳尔多用浴袍将身体捂得严严实实，和梅苏特利落的样子一比，自己活像个神经病。
他照着梅苏特的样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雨水穿过阳台，打在枪手十号老神在在伸出去的两条腿上。
接着，他们一人啃起一个苹果，雷声震颤地轰过地面，他两甚至有闲心讨论起现在该喊句索尔在上还是宙斯的沉雷远播。
大部分的时间里，克里斯和梅苏特仍旧保持着之前一路走来的沉默，静静地听狂风怒雨推搡街边的芭蕉，或是看一蹴而就的闪电将黑夜化作白昼。
克里斯抬手想将啃完的苹果核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怎料歪出篮筐，皇马前锋一投零中。德国人尖酸地嘲讽他垃圾，他也不以为意。回身揉了一把那人的头发，克里斯便用以天为被地为席的姿势仰躺在旅馆粗质的地板上。借着一息一瞬的亮光，克里斯瞧见梅苏特散性自在地闭起眼，睫毛长的要命，他的心底忽然就冒出些奇怪的念头，他想吻上梅苏特的侧颈——之后，克里斯听见自己哑着声调提议：“梅斯，我们唱歌吧。”
“不要。”
“那我唱。”
“我靠，你可别。”
德国人潦潦地败下阵来，和着让整座城市颠倒的暴雨，唱了一首他听不懂的歌——Seni Herşey…den Fazla Seviyorum。
大概是土耳其语。
克里斯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10
“走了。”
梅苏特-厄齐尔要去洛杉矶和阿森纳的队友们汇合，今晚十一点的飞机。皇马核心一点也不惊讶于德国中场晃荡于街迹的压哨行为。只是，暴雨到底是拖沓了时间。厄齐尔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后便匆匆起身，急急忙忙地收拾起自己的物件。克里斯跟在那人后头帮衬提点：“梅斯，你的腌黄瓜。”那玩意儿的包装袋在梅苏特抓着他一起跑的时候，老是膈着他。
克里斯贴着梅苏特拿在手里的那件湿淋淋的外套给了德国人一个大力的拥抱，他的下巴沿儿点上厄齐尔的肩线，亲昵地蹭了蹭：“梅斯，好久不见。”克里斯用这句话同厄齐尔道别。土耳其裔在他怀里又笑又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一见到我的时候就该这么说了。”
梅苏特带起门扉的一开一阖。
不久，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便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
“……”
他在空荡荡的旅馆房间里拾起德国人不小心落在窗边的黑曜石耳钉。克里斯一边婆娑起精心打磨过的宝石切面；一边拿出手机将定位发给门德斯，让他派人过来接自己。
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吧，克里斯抬眼望向窗外，雨势早已变得淅淅沥沥。
11
西甲英超意甲，他们在不同的战场上各自为营，没有联系方式和交集倒是让克里斯将那个黑色的耳钉丢进了自己的配饰里。
直到梅苏特冲上前去争顶而被尤文后卫飞起的一脚蹬破眉骨时，克里斯才承认，他是故意地，故意地不把那玩意儿带来伦敦，故意地不想还回去。
按照常理，德国人会在对方后卫没动脚之前就自动跳开三米进行闪避。而他现在却要蹲在阿森纳的队医身旁，小声地喊着，梅斯，梅斯。
自家队友脚下的力气十足，梅苏特迷瞪瞪地缓了好几分钟。
他和梅苏特靠得很近，近到裁判过来询问伤情，他们能够听到彼此在那句“你还好吗”后面同步接上的“好你隔壁”——克里斯努力提醒自己，这是欧冠赛场，他得绷着；而躺在草皮上的另一位则显然是段数不够，捂住脸笑得发抖让人误以为是疼得要命。
队医初步检查并无大碍。
“说实在的，能给个红点吗？看在我破相的份上？”
德国人面对对方后卫的道歉，摆摆手表示知道对方无心而自己又太拼，而后转头就顶着那张血流满面的脸恶劣地向裁判申请红点一条龙。
12
“来，塞尔吉奥，我咨询你一下。”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哥俩好地拍了拍自己隔壁的座位，皇马的七号前锋这段时间为情所困，晃腿在更衣室里寻医求药，“如果你的女朋友曾经明确地说过她喜欢玫瑰花，然后你为了道歉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她，可她还是把你从屋里给拎了出去，请问，这是什么操作？”
“诶，别问前因，那群杀千刀的记者，我出门倒个垃圾都能给读者们写出个花花世界来——”
他摁住皇马四号那颗明显的八卦心，他现在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产生问题，希望在皇马的这茬老司机中，有一位能施与援手。
拉莫斯还没说话，路过的梅苏特-厄齐尔倒是提前一波为他‘两肋插刀’——“你心里的玫瑰呢？”克里斯听到德国人这么问道。
“？”
“算了，你还是别去祸害人姑娘了。”
皇马的十号形象生动地演绎什么叫做时不我待，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德国中场板上钉钉地归为渣男，拉莫斯火上浇油似地在一旁附和——忠言逆耳啊，克里斯。
嘿，什么叫忠言逆耳，什么叫祸害？！梅苏特你特么我站住说清楚！
克里斯跳脚地追着西甲的顶级中场跑出更衣室。
而最终，以他独自一人被穆里尼奥罚去搬球门作为标准结局。
所以，尤文的七号这时候看不下眼了。
主裁被厄齐尔唬得一愣一愣的，历历在目的曾经让他好想去角旗那里声嘶力竭地喊一句，这集我见过！特么梅苏特是装的，都几把瞎是装的，他丫就爱端着人畜无害的模样干着冒坏水的事，皇马更衣室上至主教练下至清洁人员——都吃过这亏！
好在这位法国籍的主裁判明察秋毫，瞬间回神向枪手的十号说明这种情况下不能给予尤文图斯的球员红点判罚。
克里斯在一众枪手中直挺挺地拉起德国人，也没管面上合适不合适。厄齐尔边拍掉身上的草屑边用只有他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啧，这主裁脑子还行。”
13
本着将国际共产主义进行到底的精神，克里斯陪梅着苏特走向场边，梅苏特说自己眼前现在还是会闪过一片片的蓝星子。他轻轻地抵上那人肩膀，像是依然走在希腊的海边：“没事没事，这我有经验，过一阵就好。不舒服就下场跟着队医去检查一下，看是不是轻微脑震荡……”
克里斯叽叽咕咕地说了一路，从如何带球躲避对手的凶狠犯规到被犯规后的心态调整，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末了，他才向德国人挑明重点：“所以，比赛你还接不接着打？”
“打，我他妈干嘛不打。”
年轻气盛时，所有人大抵都逞过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嚣张；而只有一部分人，在历尽了众生皆苦的沧海桑田后，仍能活得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飒踏而骄矜，仍敢用力去爱，去拼，去站在海牙峰顶，迎接壮丽的暴风雨和蔚蓝的黎明——克里斯真的很高兴，梅苏特依旧秉着那份银枪白马踏破世界之巅的少年锐气，依旧活得遵从自己的心。
比赛继续，厄齐尔要想留在场上就只能接受有限的医疗救治，阿森纳的队医用清水冲开伤员脸上残留的血迹，直咧咧地开始缝起德国人眉骨上破开的口子，后者正因为没打麻药而疼得龇牙咧嘴。而尤文的队友们在等着克里斯归队，他最后挨进枪手十号的背，小声地说了句——
“我等你。”
14
意大利，都灵。
几乎所有人都在回味着几天前的欧冠比赛：身披尤文战袍的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在酋长球场上演帽子戏法；而阿森纳凭借梅苏特-厄齐尔在伤停补时阶段的单刀破门，将大比分定格在3-3。双方你来我往的较量博得了外界一致的喝彩。
克里斯这两年在新古典主义称王称霸的萨沃亚之都过得比在马德里时自由，相较于一位葡萄牙球星，都灵的居民似乎对苏佩尔加圣殿穹顶的维护更加上心。除却无良的狗仔和偶尔上前来索要签名的粉丝，大多数时候，人们是站在一丈开外，向他微微地点头致意，而不希望打搅到他的生活。
好友出其不意的拜访让克里斯十分开心。他带人从瓜里尼小教堂逛至公爵山博物馆，绕着都灵城转到天黑，最后被扯进一家门前种满雏菊的小饭馆里。
餐馆老板是一位胖乎乎的意大利老头儿，当发现来人是尤文的当家巨星时，用发卷的意大利语笑着表示这单全免。克里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你说人老板好心给你免单也没用啊，你除了白水鸡胸肉其他啥也不能吃。”
“那你还故意点那么多招牌菜？”
“我相信你会面不改色地拒绝食物的诱惑。”
“我可去你的吧。”
好友即损友，到底是哪位具有历史远见的人提出的真命题。趁等餐的空隙，那人又去对面的纪念品店挑手信，不厚道地把克里斯一个人留在餐馆里。
餐馆内，斑驳的木纹是岁月的剪影，角落的留声机正细细地播着降了调的帕格尼尼，暖黄色的灯光哄着窗外的雏菊悄悄地俯下身去——去听大地敲响晚祷的声音。
一位土耳其裔的服务员给他们这桌摆上餐具，顺带祝贺克里斯几天前的完美表现。
而电视这时恰好也在重播那场比赛。
坐在克里斯隔壁的似乎是两位结伴来都灵旅游的西班牙姑娘，她们操着口卡斯蒂利亚的方言，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在意大利海鲜面和玉米羹之间把明天的预算和路线计划得清清楚楚。
忽然，其中一位女孩儿抬头看了眼电视，对话内容便从酒店景点直转至愤懑不满的吐槽：皇家马德里的主席门夹脑，连着放走队内的德国中场和葡萄牙前锋。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知道偷听别人的对话不礼貌，无奈隔壁的姑娘们讲到动情处，控制不住音量，他悄声笑着将那些有趣的评论收进耳朵里，直到——
直到那位同他素昧谋面的女孩感叹道：“天，艾利，你瞧，梅苏特看向罗纳尔多的样子，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情话，瞬间都枯成了僵死的鸟。”——
电视里的镜头是枪手核心望向远处的特写，顺着梅苏特-厄齐尔的视线，克里斯发现自己模糊的背影站在终点。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那样流转着漫天星湖的眼神是在诉说爱意。
土耳其裔的服务员端着开胃的小菜走到他的桌前。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心下闪过一个念头，他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Seni … Seni Herşeyden… F…azla Seviyorum’是什么意思？”
15
阿尔瓦洛-塞西利奥俯身在案板上卸开鳕鱼的骨头，他一眼就认出今晚来就餐的客人是那位叱咤足坛的葡萄牙前锋，作为餐馆老板，本着好客的心，他准备亲自下厨。可经营餐馆总是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叮当乱响让他皱起眉将值班的土耳其裔服务员叫到身旁：“怎么回事，梅达？”
女孩张着双黑色的大眼睛无辜地耸耸肩：“有位客人问了我句土耳其语的歌词，我把意思告诉了他。”
“然后呢？”
然后，那位客人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16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开着他那辆玛莎拉蒂一路冲向机场时手都是抖的。他没管自己离开时在餐馆中引起的骚乱，没管被留在原地的好友，甚至没管他的车速是否要吃罚单，他慌慌张张地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和ID，冒冒失失地登上最近一班飞往伦敦的飞机。接过空姐递来的毯子，他劈头盖脸地兜住自己，仍是全身发凉——
克里斯记得那个电闪雷鸣的希腊雨夜，他在阳台边儿上说过的话。他说，梅斯，是不是因为天空失去了月亮，所以今晚的雨才下得这么大？
他记得那晚梅苏特唱的歌，土耳其的调子反复哼着同一句歌词——梅苏特告诉他，这首歌唱的是我是世界冠军。
根本不是。
那个德国混蛋唱的明明是，明明是——‘我对你的爱，往返月球（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Seni Herşeyden Fazla Seviyorum）’（*）——
天空怎么可能会失去月亮？
我对你的爱，就已经可以从这儿升上月球，再从月球返回地面了呀。
天空怎么可能会失去月亮？
我对你的爱，就已经可以丈量出那颗星轨距离我们的路程了呀。
……
我对你的爱，你知道了吗？
那束生日夜被甩在他家门前的玫瑰乍然从克里斯的眼前跳过：葡萄牙的薰衣草，马德拉的月桂枝条，和混迹其中的七朵玫瑰（*）——
只有梅苏特-厄齐尔才会想出这么皱的把戏。
只有他。
克里斯呜咽地捂住双眼，他的胃开始不受控制发烧般地抽搐起来。
17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在希斯罗下了飞机。人潮涌动的机场里，他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般举目四望——他没有梅苏特的电话号码，他没有梅苏特的地址。
再一次，
他输得一无所有。
18
离开马德里的那天，克里斯驱车前往皇马的更衣室同队友们道别。拉莫斯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似乎想把珍重就这样揉进克里斯的骨子里：“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把智商匀一点出来用在球场外。”明明是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皇马队长，任是端出一副比他大了好多阅尽人间百事的模样。他笑着锤了拉莫斯一拳，说我都要走了你还这么挤兑我。
克里斯蓦地想起皇马四号的那番话——塞尔吉奥-拉莫斯说的是对的。他从来就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每一场都在偷偷地算着梅苏特跑动距离；见梅苏特进球会比自己进球还要来得开心；固执地想要望进梅苏特的眼底，想要吻上那人的侧颈——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关于梅苏特的默契、占有欲、喜悦和珍惜，背后写着什么样的谜底；他从来就没想有过，他对梅苏特抱的不是一般的感情；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和梅苏特-厄齐尔之间，应该是要再往后走一步的关系——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不去想，
梅苏特-厄齐尔不敢去想。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到底扛着这份情愫，单枪匹马地闯荡了多少年？有没有彷徨？有没有受伤？
克里斯的心像是打翻了瓶未熟的梅子酱——碎开的玻璃绞得人心痛，漫散的气味涨得人心酸。他颤抖地划过手机屏幕上蜂拥的未接电话和消息，点开通讯录，按下塞尔吉奥-拉莫斯的电话号码。
19
“不管你是谁，首先声明一点，这个点你要是没事打给我，同道中人下次见面我就铲断你的狗腿……”
“塞尔…吉奥，是我，”克里斯攥着那架手机，开口时的声调连他自己都没认出：“你能不、能不能把梅斯在伦敦的地址给我？”
“……”
电话那头忽然陷入了死寂。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崩溃过。
他宛若溺水般紧紧地扯住还在继续的通话时间，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发慌，他必须马上找到梅苏特-厄齐尔——再晚一点，他就会被刺骨的海水给淹没，被洋流卷入浮尸的荒野——而那些拨开云雾终见光明的心意，则要同他一起，流亡海底，永远不能回到那个在月亮上种满玫瑰的少年身边。
拉莫斯曾经提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如果我能做决定，梅斯将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皇家马德里的人。”克里斯记得拉莫斯说完这段话后接着问他：“你呢？”——语气轻的仿佛是一瞬的呼吸。
当时的他没有回答。
因为那太像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走投无路时才会说的胡言乱语：他想飞回马德拉，找到以前一家四五口人挤在一起住着的房间里，他记得父亲将参加康乃馨革命时用的武器挂在墙上当作纪念品，他会把枪筒对准所有企图拆散他和梅苏特-厄齐尔的人。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口向皇马的队长补上这个问题的答案。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响。
塞尔吉奥-拉莫斯把梅苏特的地址报给了他，对他说道：“去吧。”
克里斯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司机在他的要求下尽力地加速驶向目的地，车内放着The Chainsmokers和Coldplay合作演唱的歌曲（*）像是普罗透斯（*）对他飞出的话语——
……
I'm not looking for somebody
（我并不渴求那些）
With some superhuman gifts
（超人类的天赋）
Some superheros
（那些超级英雄）
Some fairytale bliss
（那些童话般的天赋异禀）
Just something I can turn to
（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Somebody I can kiss
（吻我所爱）
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
（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
伯纳乌的旧王已死，梦剧场的新王当立，他只是个来自里斯本的孩子，攥着那束永恒的玫瑰，要去献给伊萨卡（*）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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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注：1.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是一本书的名字2333，也是霉霉的《Ronan》里的一句歌词，我很喜欢。
2.葡萄牙的国花是薰衣草，马德拉的特产是他们那里有一片月桂林，玫瑰我就不说了吧23333
3.那首歌就是Something Just like this啦~大尬都有听过吧2333
4.普罗透斯 &伊萨卡：荷马史诗《奥德赛》讲的故事：奥德修斯历经千难万险才回到有着他挚爱的伊萨卡。伊萨卡从此成为永恒的家的概念。普罗透斯是给奥德修斯指路的'海洋老人'。
